花辰月夕

　　「走吧走吧！再不走就要遲到了！」封平瀾一把抓住奎薩爾的手腕，將他向外拉去。
　
　　奎薩爾只來得及將大門鎖上，就幾乎是被拖著跑了出去。
　
　　「放手，我自己會走。」他蹙起眉頭，手腕一動就想甩開對方。
　
　　「好吧，那我們牽著手走。」封平瀾偏頭想了想，小手向下一動，便握住了奎薩爾的手，「哥哥說牽手可以培養感情。」
　

　　「不需要。」奎薩爾眉間的皺褶更深了。
　
　　「為什麼？你不喜歡我嗎？」誰料封平瀾突然停下腳步，水汪汪的大眼凝視著他，眸裡是明顯的不安與忐忑。
　
　　奎薩爾動了動雙唇，原本欲說出口的話語卻在瞧見那雙烏黑的眼眸後，彷彿被堵在喉嚨似地，吞回了肚子裡。
　
　　他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，最終還是沉默不語，被握著的手也沒再嘗試甩開對方。
　
　　封平瀾一下就笑了起來，牽著他往前走，卻不時側過頭打量他雖年幼，卻已經顯得十分精緻俊俏的臉龐。
　
　　接著，他伸出空著的那隻手，在奎薩爾的眉間撫了撫。
　
　　奎薩爾猛地轉頭，「你做什麼？」
　
　　「不要一直皺著眉頭嘛。」封平瀾眨了眨眼，鬆開了交握的手，兩手在奎薩爾的嘴角向上拉了拉，「要這樣笑呀，奎薩爾！你笑起來真好看。」
　
　　奎薩爾極度不習慣這個表情，臉部顯得有些僵硬，只能抬手拽下臉上那雙手，「我不笑是因為沒有值得笑的事情。」
　
　　「是這樣嗎？我哥哥告訴我，人不是因為幸福而微笑，而是因為微笑而幸福，所以我每天都笑得很開心，你看！」語落，他便揚起了一抹大大的笑容。
　
　　奎薩爾頓了頓，最後只是輕聲開口，語音幾乎消逝在早晨的微風之中。
　
　　「……笨蛋。」
　
　　薄唇微揚，雖不足以稱之微笑，卻讓冷冰冰的小臉一瞬間柔和下來。
　
　　好像跟這個名為封平瀾的男孩在一起，就難以有什麼負面情緒，只能被對方的笑容渲染。
　
　　也許是因為這樣，他並沒有特別排斥封平瀾的接觸，允許對方將他歸類為「朋友」，只不過對他的態度還是有些冷淡。
　
　　興許是因為他太過難以接近，同班同學也不愛和他互動，封平瀾不在的時候，他就孤僻到極致，獨自在座位上閱讀書籍，而封平瀾雖然在班上人緣不錯，卻總是黏著奎薩爾嘰嘰喳喳個不停。
　
　　放學後，奎薩爾也總是被半強迫地和封平瀾一同走回家，因為封平瀾自從知道他們家相隔不遠之後，就讓他哥哥不用在親自接送他上下課了。
　
　　雖然封平瀾說話時，奎薩爾的回應始終都是不冷不熱的，卻也還是默默地與他並肩同行。
　
　　直到這一天，他們在回家路上巧遇了一名男同學，封平瀾立刻興高采烈地鬆開相握的手，上前和對方聊起天來，時不時還會哈哈大笑。
　
　　他們似乎是聊到了時下流行的遊戲，兩個人聊得開懷，封平瀾似乎都忘了還有個奎薩爾在旁邊不遠處看著他。
　
　　奎薩爾站在原地瞧著和同學有說有笑的他，沒有上前，只是冷哼了聲，覺得眼前的畫面礙眼極了。
　
　　明明就有其他朋友，總是來招惹他糾纏他做什麼。
　
　　他對封平瀾而言不是獨一無二的，沒有了他，封平瀾一樣有其他朋友。
　
　　這個認知使他感到極度不適。
　
　　他轉過頭，獨自返回家中，小小的手掌卻不自覺地握緊了，彷彿挾帶著某種名為不甘心的情緒，稚嫩的臉上是連自己都沒發現的不悅。
　
　　隔天開始，他又回到那個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狀態，即使是封平瀾也只能得到好幾個冷眼與拒絕的言語。
　
　　「奎薩爾，你為什麼又不理我了？你在生氣嗎？」
　
　　「並沒有。」
　
　　「那你為什麼都不理我？」
　
　　「你又為什麼要一直纏著我？」奎薩爾的眉眼升起一抹不耐，「你還有其他朋友，不需要一直黏著我。」
　
　　「其他朋友和你不一樣呀！」封平瀾瞪大雙眼。
　
　　「哪裡不一樣？」奎薩爾瞅著他，一張小臉上冷冰冰的。
　
　　「他們只是一般朋友，你是我最喜歡的朋友呀！」
　
　　奎薩爾一愣，半晌都吐不出話來。
　
　　「奎薩爾，不要不理我嘛，好不好？」封平瀾的眼裡都帶上了水氣，一副無辜可憐的模樣。
　
　　奎薩爾喉嚨一緊，張口欲言卻不知該說什麼，最末又是一聲嘆息和無奈的低語。
　
　　「笨蛋……」
　
　　更笨的是自己，竟然會被一個笨蛋牽引情緒。
　
　　好像過去懵懂迷惘的人生，漸漸被情感點綴得發亮，而他卻無法對這光亮有一絲一毫的排斥。